解惑丨“赈灾”还是“振灾”？

“一方有难，八方支援”，不管哪里遭遇水灾、旱灾等，国人都会倾力相助。相关新闻报道中时常可见“赈灾”一词，指用钱或物进行救济，与《现代汉语词典》（第7版）对“赈灾”一词的释义相吻合。

《现代汉语词典》（第7版）释“赈灾”为“赈济灾民”，“赈济”则是“用钱或衣服、粮食等救济（灾民或贫困的人）”。但也有以其他方式进行援助的，如2020年11月13日《昆明日报》：

抗日战争时期，3200多名南洋华侨青年司机和修理工，响应南洋华侨赈灾祖国难民总会主席陈嘉庚的号召，组成“南洋华侨机工回国服务团”，在抗日运输线滇缅公路上，战胜无数艰难困苦，任劳任怨，勇往直前，流血牺牲，为抗日战争的胜利作出了巨大贡献。

显然，这里说的是出力甚至牺牲自己来支援祖国抗战。此处使用了“赈灾”，是否正确？出力进行帮助或支援也可称为“赈灾”吗？

“赈灾”承“振灾”而来

其实，“赈灾”的“赈”并非本字。“赈灾”这一词义是承“振灾”而来。《说文·手部》：“振，举救也。”这才是“救济”的本字，先秦文献中多见。

如《易·蛊》“君子以振民育德”，唐代陆德明释文：“振，济也。”《礼记·月令》“命有司发仓廪，赐贫穷，振乏绝”，东汉郑玄注：“振，犹救也。”

“振民育德”之“振”为援之以手，“振乏绝”之“振”为援之以物，皆为“救济”之义。以“振”的本义为词根组成的同义复合词如“振恤”“振救”“振贷”“振济”，都是“救济”之义，古籍中常见。如：

选其贤良而尊显之，求其孤寡而振恤之。（《吕氏春秋·怀宠》）烹灭强暴，振救黔首，周定四极。（《史记·秦始皇本纪》）百姓鳏寡孤独穷困之人或阽于死亡，而莫之省忧。为民父母将何如？其议所以振贷之。（《汉书·文帝纪》）（杨）俊振济贫乏，通共有无。（《三国志·魏志·杨俊传》）

由于救济常常是以钱或物的形式提供援助，为了凸显“钱或物”，“振”的形符“手”被换成了“贝”，写作“赈”，使用钱或物救济的意义见诸字形。

“振”字俗写作“赈”

古人对表“救济”义的“振”字，俗写成“赈”，有一段评述。唐代颜师古在《匡谬正俗》卷七中说：

许慎《说文解字》曰：“振，举救也。”诸史籍所云振给、振贷，其义皆同，尽当为振字。今人之作文书者，以其事涉货财，辄改振为赈。按《说文解字》云：“富也。”左思《魏都赋》云：“白藏之藏，富有无堤。同赈大内，控引世资。”此则训不相干，何得辄相混杂。言振给、振贷者，并以其饥馑穷厄，将就困毙，故举救之，使得存云耳。宁有富事乎？

颜师古认为表“救济”义当用“振”字，而不应用表“富裕”义的“赈”字，但是因为“其事涉货财”，唐代的文书中已用了“赈贷”“赈给”，这说明社会群治对汉字的使用产生了影响。古籍中“振贷”写成“赈贷”的例子不少，如《汉书·王莽传下》：

今东方岁荒民饥，道路不通，东岳太师亟科条，开东方诸仓，赈贷穷乏，以施仁道。

“振恤”“振救”“振济”亦写成“赈恤”“赈救”“赈济”，如：

立春以来，未见朝廷赏录有功，表显有德，存问孤寡，赈恤贫弱。（《后汉书·郎传》）奉每年货杏得谷，旋以赈救贫乏，供给行旅不逮者。（《太平广记》卷十二引晋葛洪《神仙传·董奉》）方春戒节，赈济乏厄，掩骼埋胔之时。（《后汉书·质帝纪》）

“赈灾”亦是俗书，该词原写作“振灾”，如《新唐书·许孟容传》：“贞元十九年夏，大旱，上疏言：‘……今户部钱非度支岁计，本备缓急，若取一百万缗代京兆一岁赋，则京圻无流亡，振灾为福。……’”

《宋史·真宗本纪》：“（天禧元年）二月庚午，诏振灾，发州郡常平仓。”“赈灾”一词明代才见于典籍，如明代徐光启《农政全书》卷三“穆皇帝清净化民，宽仁驭下。二年之耕籍，三年之赈灾，休有烈光”，但它取代了“振灾”，以致《汉语大词典》《现代汉语词典》等大型语文工具书都未揭载“振灾”一词。

综上所述，“振”本义是“救济”，形符为“手”，是援之以手救济“饥馑穷厄”。“赈灾”是“振灾”的俗书，取而代之成为现代汉语常用词，在描述救济灾难时，出力进行支援亦可称为“赈灾”。

（改编自《语言文字报》2021年8月25日文章《“赈”与“振”》；作者：豫章师范学院文化与旅游学院讲师、青年井冈学者/陈波先；图片来自网络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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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期责编：迟早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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